落花满尘埃

大概是写手,很乐意写点有意思的东西,不过分享故事可能才是致使我动笔的原罪。

《未名之事》10

  《未名之事》


无能为力的永远是过去,魏承是现在。


魏承是一个于现在不断回首过去的未来。



十、


什么都别说,什么都别做,张呈落被带去做民事调解前这样叮嘱了魏承,后者以不愿提供证词的第三人口吻没有去往警察局。作为受害者的沈知窈则是在张呈落的再三警告下乖乖去了医院,之后的笔录她会另找时间,也许她还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,但望着张呈落手里的美工刀,她只能咽下自己多余的脾气,除非她还想再来一刀。


“除了方式外,你没有做错,”张呈落在离开警局后看到了垂头在铁门外的魏承,随后她疲惫的走到对方身旁,尽力不把低沉的气氛扩大,“这次就这么算了,沈知窈也没敢多要钱,我就赔了她点医药费和精神损失,你要真过意不去,可以之后打给我,真没事儿,别太在意。”


“……嗯。”魏承顿了顿声回了对方一句,她本想说句谢谢,但她说不出,那会很没意思。


她默不作声的把张呈落送回了家,随后专心致志的咀嚼起当时发生的一切,似乎从手中的刀被夺去的那一刻开始,张呈落就做好了顶罪的准备,包括她自己暴起伤人也是,这些事全全都在失控边缘徘徊,她思来想去,记忆又回到了张呈落的那些耳语里。


什么都别说,什么都别做。


如果是魏承自己承认,那故意伤人罪恐怕逃不了,但张呈落接过了物证,还消灭了她这个人证,唯一的变量成了受害的沈知窈。倘若沈大小姐开口说魏承指使过张呈落,那教唆犯的帽子也会稳稳当当的扣在她头上,但张呈落手里紧握的一把恐吓利利的威胁到了对方,她知道这样不好,张呈落也知道这样不好,可前几秒的那些话语比这把美工刀更骇人,所留下的伤口也更深,久溃不愈的血迹从魏承的颅顶流干向双脚,也驱使着她挥出那一下,造就如今的境地。


也许我们有更好的选择,但这次,她必须走向最差的结局。


班主任之后喊到张呈落去谈话,血渍斑斑的沈知窈则请了假就冲到医院去看症验伤。入办公室前张呈落还冷笑了下,大小姐去的跟何高尚先前缝针的是同一家医院,冤家路窄了。


“你怎么想到伤人的啊?”严老师领着顶罪的人到自己办公室落座,虽说事已至此,但他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对着张呈落,“我印象中你跟同学关系处的也算很好了,怎么能干出这么个事儿?”


“老师,您知道魏承同学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?”张呈落偏开了话头讲她想说的,“您和我们接触的不算多,可能对魏承的了解就停在她上学期休了两周的课没来吧?您知道为什么吗?”


“这是有个说头?”严老师也是有点教龄,晓得有的事片面不得,“你讲。”


张呈落详略得当的把这段时间的事给严老师复述了一遍,在听到刚才的冲突起因后,抱着茶杯的中年人饶是心性沉久,也不由得啧了一声。沈知窈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典范,他不是当事人,可仅仅作为一个旁观者,这番话也是沾亲带故的把人骂全了,他原本还想着说小惩大诫就罢了,现在看来,也就是法律和道义不允许,不然张呈落要干点别的,倒也不意外。


“行,了解了,你倒是仗义,”严老师收了收腿脚,把听弯的腰直回了椅背上,“就是手太快,唉,我尽量和沈知窈的家长协商一下吧,只是魏承,确实有点……”


“她不可怜,也不用同情,”张呈落打断了对方的话,“她只是运气不好,我们也是,理解一下,努力一下,总会好的,”她下意识的摸了摸手臂,上面的温度暖洋洋的让她又重复了一遍,“总会变好的。”


倘若一开始什么都不做,什么都不说,或许事情会变好吧,她那么意气用事是为了什么,现在尘埃落定,她自己也说不上。


可能,她见不得有人说罗祎的不好吧。


邺城的早春急吼吼的喷吐着绿意,可那些馥郁的沁香稍纵即逝便淹没在雪尘中。突如其来的寒潮送给邺城一阵春寒,魏承在回家路上哈着气等着慢悠悠到来的公交,而到了公交站台上后,她稍稍思索了一会儿,一辆出租便在她眼皮子下停驻,犹豫过后,她报了地方就上了车,十来分钟跑下三环,她到了魏迟山的公司。


连绵的雪团幕天席地的砸向地面,来往的车流在公司门口络绎不绝,魏承挤进大厅登记后去了会客厅,但魏迟山人不在这里。助理看见魏承眼熟的把钥匙递给她,并告诉了魏承她老爹去了医院换药,也是刚走不久,你要想打扫监理室的话现在也可以去,只是见不到人。


魏承道了声谢,接过钥匙就上楼开了门,陈设和她上次来时没什么大的变化,只是灰尘又多多少少的盘占在落脚处,冷清的氛围她已经见怪不怪,只是一股淡淡的腐朽气味飘在空气中,像是海藻散发出的,她看了眼落地窗旁的水缸,位置被轻微挪动了下,但水质明显差了不少,面上还有一层冰水混合着连结,想来魏迟山也没有好好打理过,还得她来。


魏承拖着缸子到了暗门出开了隔间,把缸子里的水重换了一遍,她动手捞出海藻,一股恶臭扑面袭来。她忍着鼻酸把守岁先掏出窝,随后把水缸完全洗换了一遍,完事后她敲了敲龟壳,刚才搬它时手感似乎比之前要重了不少,而此时的守岁也仍是缩在壳里,魏承凑近看了看它四肢的孔洞,一股比方才更令人作呕的气味从中发散,有什么东西腐烂了,就在她手中。


魏承捂着鼻子起身,她看见了桌上烟灰缸里上次没吃完的龟粮,龟粮的位置没变过,但这不合理,魏迟山不可能把这么碍事的东西摆在桌案中间见人,除非……他没有回来过这里。


守岁安静的躺在盥洗室门口,它身上的温度逐渐回升,而腥臭味也随之愈演愈烈,她刚才看到水缸上有些细小的裂痕,还有轻微的位置变动,现在看来,是气温骤降,玻璃冷缩了。


所以,守岁就这样在冰水里泡着,没有人来喂食,没有人换水,没有人注意,安静的在一个夜里冬眠了。


魏承想,这一定是场难醒的噩梦,她东躲西藏,也没有逃开终将到来的绝望。


张呈落的努力,何高尚的坦白,她真的不想辜负,可现在,她要怎么办?


她靠在落地窗上,反复咀嚼张呈落所说的话,最后兀自掩面笑出了声。


就当我没有来过,从今往后,我什么都不说,什么都不做。


那些守不住的年岁没有离开,它们只是在冻原小憩,却懒懒睡去,跌入一场冬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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